如果把克苏鲁元素融入中国元素,会有怎样的故事?

 人参与 | 时间:2024-05-05 11:23:54

如果把克苏鲁元素融入中国元素,会有怎样的故事?

黛芙拉呆呆的果把国元目视着前方,白皙的克苏手臂环抱着膝盖,蜷缩在图书馆的鲁元墙角,繁复的素融素会事蕾丝长裙层层叠叠铺垫在地面。

“女爵阁下,入中舞会即将开始。有样”

有身着燕尾服的果把国元管家走了进来,打扰了少女的克苏失神。

“啊,鲁元舞会!素融素会事”黛芙拉从迷离中惊醒,入中只感到又是有样一阵厌倦和乏味:“又是无聊的舞会!”她真的果把国元觉得在拥挤气闷的烟酒味中和趋炎附势的陌生人尬聊实在是一件很令人厌恶的事情,可是克苏,如果不跳舞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毕竟,鲁元如今是浮华时代,一切都纸醉金迷。自己又是这座城市地位最高的女爵,什么娱乐活动都玩腻了。舞会,腻了;剧院,腻了;赌场,腻了;打猎,腻了;诸如此类什么都腻了,就是想做做好事,给那些贫民们发发福利,也已经发了无数次,贫民都懒得来领钱了,甚至她还把所有敢欺上瞒下的官僚都送去城市广场上打秋千,让城里一个敢对她呲毛的活人都找不出来了。现在她还有什么新鲜事可做呢?难道打开那扇从来没有打开过的城门,到城外去看看?可是管家他们都说城外全是乡野农村,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人和事情!只好还是习惯性的去跳舞吧。

不过——她不无欣慰地想——至少这会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忘了那些宵来的噩梦。

想来想去,黛芙拉毕竟无可奈何,只好还是依照惯例,轻车熟路的离开图书馆,下楼,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舞会大厅的门前,准备再次和那些嘈杂的人群应酬假笑。

然而打开房门之后,原本应该挤满了满城贵族的大厅竟然空空落落,只有一个相貌英俊潇洒到无与伦比、可也是诡异邪气到无与伦比的男子坐在大厅中央,倚靠在雕花的扶手摇椅上,在舞会大厅的烛火和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下,读着一本似乎是很古老的、好像是什么动物的黑色皮革鞣制成的一本大书。

“晚上好,黛芙拉!你又想起我了。”那男子放下手中的书,温柔地对少女说道。

“尤奈亚!”黛芙拉望着眼前英俊的男子,一时间骤然手足无措,只觉得胸腔中的心砰砰砰地跳动起来,越跳越响,越跳越急,有一句话情不自禁、不敢置信、颤颤巍巍地说了出来:“怎么又是你!难道我还是在做梦吗?”

“啊,当然,你当然是在做梦了,”尤奈亚笑着对黛芙拉说,半明半暗中,他的笑容显得越发迷人:“你人生的每一天都是在做梦呢。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是清醒的,我会让你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说着,他从摇椅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在背后投下长长的阴影。那阴影越来越长,越来越大,越来越不规则,逐渐长出了蜿蜒的触手,蔓延到十几米外的墙上,肆意舞动着,偶尔滴落下一滴滴幽深的黏液。

“呼——”寒风吹过,

所有的烛都熄了,

以及窗外的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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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芙拉冷汗淋漓地在床上挣扎着,捆绑她的绳子都被她磨开了几绽,口中惊恐呢喃着一个古怪的名字:

“尤奈亚……”

老道爷和何亚在一旁脸色凝重地看着。

老道对何亚说:“小何,你听见了吗?她嘴里喊的那个名字……恐怕是那个天外邪魔。”

“应该就是那个天外邪魔,”何亚点点头:“不过那个妖魔自从被列位仙圣接二连三重创以来,就躲藏在星空深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偷偷地养伤。怎么还敢出来害人?难道这个女孩的灵感特别强烈?”

“恐怕不是,你没注意到么?”老道说:“小伙子请我们来驱魔的时候,可是有介绍过,这一家是米利国歌吟岛的破落贵族,祖上还阔气过。要我猜,他家虽然现在只是个伯爵爵位,还穷得很,祖上却恐怕是那位大公。”

“玫瑰公爵?那就难怪了,这是对头到了,”何亚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又迟疑着问老道:“那这事情您看……”

老道爷乐了,说:“怎么,这又有什么好为难的?你放着我来就是。这邪魔早就被神仙们打得一丝两气,苟延残喘,今天遇见,老道我正好趁它病,要它命,小杜!”他扭回头去喊那正侧耳倾听小心恭候的青年,和床上的少女差不多年纪;青年身后更远处则是一对神情焦急、似乎想要近前但又有些惶恐踌躇的老夫妇:“还好你是在我们下了太空船以后再问我的,也还好你们租了这个空旷僻静的庭院,不然我还真有点为难。你去和伯爵一起,把他女儿搭到院子里去吧,现在时间快到午夜了,正好方便给这丫头驱魔。”

转身又托付何亚:“我降妖除魔大概还行,但是这个天外的邪魔化身太多,而且星海茫茫方便它躲,要不然它也不能在那么多神仙手底下逃命。还得小何用你最擅长的占星术,从这被它魇住的丫头占算起,仔细推一推,它躲在太空的哪里,我才好有的放矢,对症下药。”

那小杜连忙答应。庆幸自己在辞别老道爷的时候厚着脸皮,一咬牙把未婚妻发魇症的事情告诉老道爷,向他求助。不然自己和这两位高人不过是在这太空船上萍水相逢,偶尔聊得投机,要是就这么分别了,以后再要找可哪儿找去?若是别的什么驱魔法师,可未必有本事能对付这什么天外邪魔。当然,也更庆幸老道爷慈悲为本,肯驱魔救人。

小杜和伯爵把女孩搭了出去。而何亚就趁这个时候拿出随身的星盘,开始推星算命。这星盘是两爿铜件组成,一块铜制的圆形底盘,刻着周天星图;另一块是“筋膜板”,上面雕有群星中那些最为光耀的恒星。筋膜板可以绕着轴在底盘上转动,就像恒星可以绕着天轴在周天运转一样。星盘的反面还有照准仪,刻着测量标尺,可以随时校准自己所在的位置。调整照准仪,从旧蓝星调到新蓝星;紧固筋膜板,找出现在这个星系可以看到的一些天体,何亚仔细的计算起来,毕竟是很能躲的太空妖魔,何亚算得也是颇为艰难。

终于,何亚堪堪把邪魔的位置算了出来,“是北落师门!”他吁了一口气,对正在笼着双手闭目养神的道爷说:“那妖魔躲在北落师门星!”

“居然是那里吗?那倒好办了。”老道呵呵一乐,就迈步从屋里去到院里。在院里道爷掐诀念咒,按定仙传的天甲灵文、地甲灵文,望空拂一下袍袖,喝声:“来!”忽然见西北乾天一阵人声响亮,滚下来斗大的一块银轮,被老道抬抬手收入左袖;然而老道的左袖管随即就颤动起来,很快又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发出,就好像荒腔走调不着调的笛声一样,有什么东西挣扎着从老道的左袖子里钻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有这么个东西,可后来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东西的样子。总之,似乎是那银轮上的什么从道爷的左袖里逃了出来,然而老道又立刻抖了抖右边的袖子把那东西再也收了进去,最后一声像是野猫在怀里被闷死的闷响,老道爷的右袖中就无声无息了,随后便再也无声无息。他这才又抬起左手,把左袖里的那块银轮放回天去。

那银轮正是不知多少光年外的北落师门星,被道爷用袖里乾坤的法子收了,那北落师门星上的居民突然间天旋地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恐慌呐喊,才有了一阵人声;躲藏在这颗星上的邪魔到底还有些本事,居然第一次从道爷左袖中逃了出来,第二次才在右袖里被闷死,只不过——“可惜,这也不是它的真身,只是一个化身。”老道叹息的摇摇头,对围拢过来的何亚、小杜和伯爵夫妇说。

伯爵夫妇一听就急了,没等小杜和老道接话,伯爵夫人就急急忙忙地问他:“那怎么办?我的女儿还能治好吗?我们该怎么办啊?”

“别急,别急,”老道说:“夫人,单说您女儿的病,应该已经好了。缠身的邪魔没了,她只要再休养一两天就会醒过来,恢复正常。甚至不用怕那邪魔再来缠她第二次,它已经失去机会了。问题是,以你们家族的出身,只要还在太空里,即使那邪魔不能直接对付你们,它对你们家族的诅咒也会产生作用,使你们遭遇不幸。”

“我们家族?诅咒?大师,您这是在说什么啊?”伯爵本人听了也按捺不住了,有些惊恐失态地对道爷说。

“你们家族的祖先难道不是玫瑰公爵吗?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家族被外魔诅咒了吗?你们不应该离开旧蓝星,到太空里来的啊!”老道爷很是惊讶,难道自己猜错了吗?连旁边的何亚也挑起了眉毛。

“您……您怎么知道的?我家的祖先确实是玫瑰公爵,但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邪魔的诅咒……”

“啊……想必是年深日远,有哪一代把那当成了迷信的传说,没有再往下传,唉,”老道爷捋了捋胡须,点点头说:“也罢,那我就给你讲一讲吧,也让这小伙子知道知道那旧日的根由,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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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有米利的子孙在海西三岛上繁衍生息;子孙中又有个豪杰亚诺,在翡翠岛的乌特人中称为大王。

那时列国征战,亚诺王的麾下有许多传奇的勇士:有最渊博的贤者卡瑟,有最骁勇的王子库林,还有最俊美的骑士尼兰。乌特战士们勠力同心,才有三岛列国,共尊亚诺为列王中的至高,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尼兰是玛哈地的乌什纳之子,有着渡鸦一样漆黑的头发,白雪一样洁白的皮肤,鲜血一样红润的脸颊。他健步如飞,能追逐任何的野兽;他武艺超群,能抵挡所有的战士。他的歌声如此令人陶醉,能让任何听到它的生命变得放松和沉静,甚至就连奶牛的奶量也会因之增加。他的俊美胜过所有米利的子孙,任是谁也无法否认。

大王见尼兰人品出众,就委派他看守视若珍宝的牛群:有五十头成年的奶牛和它们的牛犊,全身上下都是无瑕的白色,又在头上都长着粉嫩的耳朵,吃起草的样子娇美可爱。大王说:“如此的佳物与尼兰相得益彰!”

一天,尼兰又在王城外放牧,把牛群从这里赶到那里,又从那里赶到这里,让它们吃最清冽的溪水和最清甜的牧草。在灿烂的阳光下一边赶牛一边唱着美妙的歌。这歌声从那里传到这里,又从这里传到那里,传来传去,就传到了大王城堡内王后的耳中。

亚诺的王后是个美貌少女,唤作格兰薇雅,是亚诺的续弦,比她的丈夫年轻不少。那时她正在王宫内休憩。因为听到了墙外的歌声,格兰薇雅就循声而去,从墙上的玻璃花窗向外观看。她就看见头发漆黑、皮肤洁白、脸颊红润的青年在草原上放牧,顿时一眼就爱上了他。

格兰薇雅就转向她的保姆,说:“快看,西沃娜,看那边的那个男人,他扎着长长的辫子,穿着天蓝色的披风,手里抓着一杆五齿长矛,看守着大王的牛群。他的头发像渡鸦一样黑,皮肤像白雪一样白,脸颊像鲜血一样红润。我已经爱上了他。你不觉得他与我年纪相仿,正相匹配,好过亚诺那个糟老头子吗?我发誓我一定要得到他。从今日起直到我得到他的那一天,我再也不会正眼瞧其他任何的男人,再也不会!”

西沃娜回答道:“哎呀,你的运气真是令人难以言说,我的格兰薇雅。那个男人就是有名的尼兰,他是米利子孙中最俊美的人物。他家世高贵,是玛哈地的乌什纳之子;又受人喜爱,是王子库林的好友、贤者卡瑟的门徒。但他也是亚诺大王的宠臣,他对至高王的忠心人所共鉴。绝不可能随你胡作非为。你还是放弃你的幻想,把欢乐建立在野心和地位之上吧!这不是你当初答应亚诺的原因吗?在王后宝座上主宰一切的权力能让任何女人都心满意足,宏愿得偿。”

“没有尼兰,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微不足道,”格兰薇雅说:“你瞧着吧,我会想出办法,让他自己把自己交到我手中。”

不久之后,趁着亚诺大王外出巡查的时候,格兰薇雅偷跑出来,在溪边与尼兰“恰巧”相遇。

“嘿,尼兰!我是格兰薇雅!”格兰薇雅对尼兰喊道。

“晚上好,王后陛下!”尼兰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是谁,就向她行礼致意:“愿你健康长寿!你有什么事情要来找我?”

“我听说你是大王奶牛的牧人,想必很了解关于牛群的事情;正巧我自己的牛群有了个麻烦,让我实在难以下抉择,所以特地来寻求你的建议。”格兰薇雅说。

“啊,王后陛下,我被派来放牛可不是因为我很了解牛群啊,”尼兰说:“不过,既然陛下特地来询问我,我自当尽力为你效劳。”

于是格兰薇雅深吸一口气,双眼紧盯着尼兰开始陈述:“我的牛群里有头小母牛看着不赖,她也喜欢上了一头不赖的小公牛。但是有一头老公牛也喜欢她,那老公牛是牛群的领袖,觉得自己比小公牛更有优先的权利。我该把小母牛匹配给谁?那老公牛还是那小公牛?谁能更加合适地照顾小母牛?谁对牛群的福祉更加有利?”

尼兰听了格兰薇雅的话,不由微微发笑:“啊,王后陛下,这件事其实不难决断,简直不能称之为麻烦。即使我并不很了解牛群,也可以告诉你,那头小母牛应该被匹配给小公牛,那才合适。它们的年纪相当,小公牛更能合适的照顾小母牛。即使从牛群的福祉来讲,老公牛也应该向年轻的一代退让。”

“真的?你确定这么做是对的吗,不怕有别人反对?即使有人要你立下誓约,你也不会改口?”

“当然,我确定这么做是对的,不怕有别人反对。即使有人要我立下誓约,我也不会改口。”

格兰薇雅听了立刻大笑起来,胜利般地冲到尼兰跟前,双手抓住他的双耳,把他的脑袋捧在两手之间:“哈,抓到你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格兰薇雅得意洋洋地向他解释:“那头小母牛就是我,那头小公牛就是你,而那老公牛正是亚诺。我爱你,而不爱亚诺。现在,你必须遵照你的誓约和我在一起,带我一起离开!否则就会有耻笑与侮辱落到你的头上,还有你的家族头上!”

誓约是翡翠岛上一种特别的魔法,是一种联系、一种咒语、一种禁令或禁忌,是许诺下了就不能反悔的神圣职责,一旦打破必将导致极为悲惨的命运。

尼兰顿时惊骇欲绝:“天哪,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啊!求求你,收回你的咒语吧!”他畏缩起来,脸上滚下两行热泪,哭泣着恳求王后回心转意。

虽然他求了又求,但爱情使格兰薇雅的心肠刚硬,一定要尼兰依誓约行事,带着她出走私奔。迫于无奈,尼兰只好先虚与委蛇,答应在今天晚上,夜静更深、所有人都已经睡下的时候,再与格兰薇雅在溪边会合,带着她私奔离开。于是格兰薇雅满意地回宫,尼兰立刻转身去找他的好友、乌特战士们的统领库林,这次轮到他去向别人寻求建议。

“……唉,库林,事情就是这样,格兰薇雅骗我立了誓约,我该怎么办呢?”尼兰来到库林的家中,哀叹着向他诉说。

“你本不该背负这个誓约,”库林说:“但既然事已至此,我建议你还是带着王后逃吧。你没得选。我们都知道,谁打破誓约,谁就死定了。但是我很同情你,我的伯父亚诺深爱格兰薇雅,迟早会为了她要了你的命,唉!”库林也叹息一声,“卡瑟大师当年曾有过预言,会有一场争斗在大王与骑士之间发生,这将是乌特战士盛极而衰的转折点,难道就是今天?命运啊,命运,你是多么的莫测而又残忍,我们谁又能够逃脱!”

“所以我的命运已经定了,我只能依照誓约行事,走向天命的终点。”尼兰伤心地说。

“只有对方自己放弃誓约,你才有可能脱身,”库林摇头:“可是谁会这么做呢?只要看看你的那张脸,任何女人也不会放弃你的。”

“……我的脸??!”尼兰猛然一省,大声喊了出来。

…………

库林以为,尼兰乃至整个乌特战士的命运都已经定了,然而他的一句话正好启发了尼兰,让尼兰想到了一个有用的主意。

令人痛苦的主意。

当天晚上,就在夜静更深、所有人都已经睡下的时候,格兰薇雅悄悄出宫,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准备与尼兰会合。只见尼兰已经等在了那里,顶盔束甲,牵着他那能行千里的宝马。

格兰薇雅高兴地跑上前去,去跟尼兰凑到一起,催促他赶紧带着自己上马,趁夜疾驰而去,从此海角天涯,至死永不分离。

“且慢,”但是尼兰说:“你骗我立下誓约,要我和你私奔,说你爱我爱我。现在我按你的要求来了。可是我也要确定一下,你真有那么热爱我吗?可以和我至死不渝?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那就问吧,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我爱你,至死不渝。”格兰薇雅自信满满地对尼兰说。

“你说大王老了,而我年轻,可我有一天也会衰老;即使如今我还年轻,作为一个骑士,驰骋于人死人亡的战争,我也有可能因为刀剑而伤残,抑或毁容。你是爱我这个人吗,还是爱我年轻俊美的容颜?”

“当然是爱你这个人!无论你年老、伤残、或是毁容,我都会爱你,至死不渝!其实,爱你这个人和爱你的美貌又有什么不同?你的美貌不是你这人的一部分吗?”

尼兰点点头,抬手从头上摘下头盔,走到明朗月光下,扬起脸庞,让王后能把他看得更清楚:“那么,如果我变成这样,你还会爱我吗?”

“啊——!”格兰薇雅顿时惊恐地对尼兰尖叫:“红发的女死神啊,你对你自己做了什么!”她打眼看去,只见眼前人满脸疤痕,红黑不一,丑得如同一副鬼脸。

这正是尼兰想到的主意。既然格兰薇雅喜欢他的脸,那他就把自己毁容,应该可以让格兰薇雅主动放弃。于是,他架起一口大锅,烧开了一锅榛子油,把双眼闭了,脸朝着油锅的方向,叫库兰用冷水往油锅里泼,只听“嗞啦”一声,滚油顿时爆开,直溅了尼兰一脸,好可惜!米利三岛上最俊美的男子,顿时烫了满脸都是水泡。

那时尼兰强忍疼痛,从卡瑟大师送他的督伊德疗伤草药里取些不好不坏的,往脸上涂了;过了半天,水泡勉强平复,却留下了这些红红黑黑的疤痕,相貌凄惨,简直如同麻风病人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格兰薇雅闻言不住地痛声嚎哭:“天哪,天哪,天哪,你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和我在一起让你这么无法忍受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啊!”

“格兰薇雅,不必哭泣,”尼兰温和地对少女说:“我知道你没有什么坏心眼,你只是一根筋罢了。没有考虑太多。可我必须考虑,我是大王的宠臣,大王一向对我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地去背叛他。再者你我在今天之前从没有见过,我不能因为你的一见钟情,就被你强迫,和你结为夫妻;如果以后又有别的女人看上了我,要强迫我,那我又该怎么办呢?好了,女孩,转过身去,直接回到你的宫殿去吧!今晚的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亚诺不会发现你想要离开;你们的感情不会受到伤害,你还可以像往常一样,坐在至高王的身边,在王后宝座上主宰一切。”

格兰薇雅哭哭啼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自己放弃誓约,转身回王宫去了。所幸无人发觉。第二天太阳升起,少女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亚诺身边,在王后的宝座上发号施令,主宰一切。

然而尼兰却不能像往常一样生活;他的容貌已经无法挽回。当大王再次宣他入见时,即使是久经风浪的至高王,顿时也吓得脸色发白:“孩子,你的脸怎么了?谁对你做了这些?快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但是尼兰已向王后许诺,不对任何人说起她曾想要私奔,以免损害她与大王的感情;他又不愿像大王撒谎,所以只能说一声“是我自己做的,用油烫伤了脸”,随后就保持沉默。

亚诺王问了又问,尼兰只是沉默。沉默到最后,亚诺叹息一声,不再问了,只以为是尼兰中邪发狂,一时得了什么疯病,所以才有自残的行为。王也无可奈何,下令尼兰不必再放牧,赶紧回他父亲的领地玛哈地去,在他家人的陪伴下修养一段时间。

尼兰谢过大王的好意,就离开了王宫;去找他的好友、那战士的统领库林,交还了王家的甲胄与战马,只抓着他从家里带来的那杆五齿矛,布衣捷足,顷刻间出了城门。

他也没有回山海相连的故乡;怕的是父亲对他要失望,母亲见他要悲伤。所以他一意孤行,永不回头,从此海角天涯,再不顾玛哈地鲜花山谷的芬芳。

所以从那天起,尼兰在三岛列国中闲游,仗着健步如飞,从这里走到那里,又从那里走到这里,任意东西,东游西逛。渴了喝清冽的泉水,饿了打肥美的野兽,有时见到什么恃强凌弱的事情,他也还尽骑士的本分,扶危济困,管上一管。只有遇到风雨交加,雪落霜降,野外难以存身的时候,他才会去附近的城堡叩门,向城堡的主人请求借宿一晚;无论是在谁的领地上,领主是否曾听说过他,认识过他,是否曾和他有过恩怨,都无不慨然应允,还提供酒食,因为对于任何热情好客的人来说,让一位勇士在自家门口忍饥挨冻都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人都称尼兰是步下的骑士,无地的游侠。

这天,尼兰走到了歌吟岛的赛门河畔,时至黄昏,不巧又遇到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隐隐。尼兰仰望苍穹,眼见得暴雨将至,没奈何,只好去找这条河附近的领主——赛门河谷的奈文公爵。

论起米利三岛的爵位,自然是以至高王为至高;至高王以下,是列国各族的首领,时人称作地方王;地方王以下,就数着各地的大公,是领主中的头等,领地广阔,独揽大权,即使地方王还有至高王,在命令公爵的时候,也要入情入理,客客气气。

奈文公爵就是这样一位强大的领主,但与其他大公不同的是,他以自己的性格古怪而出名。他素来不喜欢与他人往来,深居简出,即使王家有令,他也只是用各种借口推托,派手下去应付差事,自己则从不出门。

那奈文长年累月地躲在家里做什么呢?外人只能猜测。但是路过此处的旅客常看见骑士们列队护送美貌女子往河谷深处的密林走去,而当地的领民也传说公爵大人时不时就要带走一个少女作情妇,所以人们都认为,奈文公爵在密林之中一个清幽隐秘、景色怡人的地方有一座别庄,安置着他这些年来得到的所有美人;所以这个好色之徒才从不出门,宁可与世隔绝地沉醉在温柔乡里。

想到这里,尼兰不由迟疑起来,像这样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领主,恐怕也不会热情好客;更不用说他人品低劣沉迷女色,难道自己还要去求这种人发发慈悲,让自己借宿一晚?唉,可是看看天色,实在是拖不得了,要是在狂风暴雨之夜在野外淋上一宿可不是耍的,非病倒不可。没办法,尼兰就找到公爵的城堡叫门。

然而他甚至都没能见到正主,就被城门的守卫像赶苍蝇一样赶走。守门人一见到尼兰的脸就捧腹大笑,高声奚落他说:“丑东西,你不就是那个被至高王赶走、又不敢回家的疯子尼兰吗?你也想见我们尊贵的公爵?公爵大人忙着宴请我们这里真正的骑士呢,赛门河谷可不留垃圾!借宿?到村里去找农夫去借宿吧!像你这样丑陋的东西,只配到农夫家里住着,去吃水芹和海藻做成的沙拉,再来点水鸟和杂鱼算大餐;多喝点儿凉水,那是适合你的饮料!”

尼兰被守卫骂得摸门不着。字面意义上的摸门不着。气得两眼都在发黑,一张脸上黑色的伤疤都气红了,红色伤疤扭曲如同蛐蜒。有心要提矛就刺,当场把这门卫捅死,让他知道知道侮辱一位勇士会有什么下场;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孑然一身,远离家乡朋友,来到别人的地盘上,那个奈文公爵又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自己把他的手下捅死,那他岂不是要派兵来围剿自己?自己虽然不怕,可毕竟孤身一人,惹上了也是麻烦,罢罢,饶这污言秽语的垃圾多活几年,以后有了机会再来报仇,连那奈文公爵都要报在里面。

思来想罢,尼兰强压怒火,转身就走,真打算按照守卫说的,到城外的乡村,找个农家借宿避雨。怎奈是这里以前从没来过,脑袋又被气得发昏,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村庄?瞎走了几步误入了丛林,连大路都看不见了。

尼兰正在为难,眼望着阴云呆呆出神。忽然见附近有炊烟袅袅,历历看得分明。心中不由奇怪:有炊烟必定有人家。可是风雨将至,就算有人烧火,烟也不该直往上飘。何况时已黄昏,天色昏暗,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这肯定是自己眼睛发花,把什么东西错看成了烟柱,不是真的有炊烟入云。

尼兰心里这么想,就赶紧闭上了眼睛,又用手背揉揉按按,再睁开眼仔细观察,明明那道烟柱还在。好奇怪!难道那真是炊烟?那炊烟底下定有人家,有人家就可以避雨,自己不如紧走几步,赶过去看看。

尼兰就振作起精神,奋力前行,一口气跑到了炊烟底下。果然见前面有户人家:那是在一片沼泽地里,有一个柳条编制的小屋子,屋子四周是芦苇的篱笆。屋子上有一个没有玻璃的窗户,有光线从窗户里射了出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那窗户里的光亮显得十分耀眼。尼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站在窗外悄悄地向里边看。这屋子看起来狭小,可里面的摆设却颇为整齐,有水桶、杯子、盘子、罐子和炖菜的锅,锅下炉灶里的柴火正旺。

屋子的东头有一座点着蜡烛的祭坛,祭坛前是一个铺着灯芯草的铺位,有一个身穿羊皮长袍的瘦削老者坐在铺位上面,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白了,前者剃平,后者长长的从脖子一直垂到脚面;他的身旁摆着一本书和一根弯头手杖。

在老者身前则是一只旧木箱,木箱的两侧有两只三条腿的凳子,其中一张凳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那女人的气度非凡,雍容高贵,典雅端庄,又别有一番清新自然的气质;就像鸟中的鸽子、林中的藤蔓、群星之中的太阳。她忽然抬眼望向窗外的尼兰,用愉快的声音开口道:“请进,心地纯良的骑士!请与我们一起用餐!不过要把你脚上的风尘,跺下在门槛的外面,因为这屋子的主人好不容易,才把他家的土地打扫清洁,他可为此沾沾自喜!”

尼兰吃了一惊,这位女士是什么人,怎么就知道我是骑士?看样子,难道他们预先准备好在这等我?一时心里疑惑。疑惑归疑惑,却也放心大胆,欣然接受那女子的好意,走进门去,行了个礼,就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

这时那瘦削的老者就站了起来,双目炯炯,庄严的向尼兰点了点头,把那口炖菜的锅从炉火上取下。锅里有乳白色的汤汁在“骨嘟嘟”的冒泡,香味四溢;这是一锅用野菜和杂鱼煮成的鱼汤。老者又从旁边的罐子里取出一把熟面条,汆进汤里,开始小心的搅拌起来。

“这位是我们的东主,帕瑟大师,他是西山教的教士,”女人指着老者开始介绍:“就是那个著名的逃出黑土、扬帆远航的莫西船长的西山教。他属于教内一个离经叛道的支派,被保守的正统派认为是异端,赶了出来,躲在这里隐居修行。”

“噢!原来是一赐乐业的隐士!”尼兰若有所悟。一赐乐业,是莫西民族的自称,因为他们民族相信有一个独属于他们家的神,能赐予人安居乐业,除此之外他们就别无所求。

“不是,他虽然是西山教徒,却不是一赐乐业人,也是你们米利的子孙,就是这岛上的温内人,少年时全家都被海对岸的七丘帝国掳去作奴隶,所以才信了在帝国下层流行的西山教异端。这座赛门河谷,就是他的老家。”女人摇了摇头。

“西山教居然会收莫西族人以外的人?”尼兰更加稀奇。

“所以才是离经叛道的异端啊,”那女人嘻嘻笑了起来:“他们这派可有意思了,认为一个擅长煮面的厨子,是他们神灵的化身,称之为圣主,以面为圣餐,凭着厨子的话修改了不少西山的教义。包括认为莫西家族的神也可以保佑外人。他们还说莫西当年就考虑过收外人入教呢,只是莫西的信心不足,老是被别人反驳,自己就动摇放弃了。所以莫西才在海上漂了四十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新家,那就是他信心不足的结果。

后来他们的圣主被西山教保守派和七丘帝国的万神殿联手,钉死在十字架上;他们这些信徒就四散,他学莫西老祖买舟出海,顺水漂流,结果海风把他吹回了这歌吟岛,他的故乡,他以为是天意如此,就回到了赛门河谷。对了,希望你别介意,这也是他们教派的规矩,教士不能吃肉,所以只有一锅鱼汤;他们认为鱼不是肉。”

尼兰当然不会介意,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能找到地方借宿就算不易,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更是邀天之幸;眼见得那位帕瑟大师把面汆好,然后就把汤面一份一份,舀进了三个盘子里,又一个一个端上了桌(他把旧木箱当成了桌子),接着拿过几把调羹,摆放到桌上,转首对尼兰说:“方才这位好女士只顾着说我,你可知她自己又是何人?”声音甚是深沉。

“敢请大师介绍?”尼兰自然也是好奇的。

“这位好女士不是别人,正是丹努之女,格达格之姊妹,精通医术、手艺与诗歌的崇高者,被你们的督伊德尊为女神的布丽姬泽。”帕瑟大师慢悠悠地说。

尼兰听了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重新见礼,神情比刚才更加恭敬。这位的来历可比从未见过的西山教教士要更加唬人、唬人多了!当年米利率领族人来到三岛的时候,岛上已经有一辈古人在生活,他们是丹努的子女。他们深具智慧,精通魔法,由修炼得到长生不老之身,而米利一族只是无知无识的凡人。米利本以为若要争斗自己必将落败,谁知丹努的子女们敬畏命运,自愿与外来的凡人达成协议,从此后丹努一族退居另一个世界的洞天灵地,人世只由凡人掌管;而凡人中的贤哲就创立宗教,将丹努的子女尊为诸神,信仰礼拜,祭献牺牲。而布丽姬泽更是神族中的佼佼者,她是大母神丹努的长女,神王格达格的姊妹,医术之女神、手艺之女神、诗歌之女神,传说中歌吟岛就是她的领地。

“到你的嘴里,也说得出来我是女神?”女神斜了眼对教士说。

“你是他们督伊德教的女神,不是我的女神。在我们的教义看来,只有那先天地而生、能造物造人、永恒不朽的才是真神;祂没有人类的缺点,可以用超脱尘世的公义与慈爱审判凡人的善恶。真神又曾造九品天神,赋予他们不死不灭、管辖城池而守护人类的职责。而你们这样由凡人修炼魔法而得到长生的,只能称之为仙灵。不过你们虽然没有真神的大能,也没有天神的不死,却努力去尽天神那守护人类的职责;所以你们虽然不是天神,却能被此地的凡人尊称为神,可谓‘非神亦神,神亦非神’。”教士平静地说。

“啧啧啧……”女神撇了撇嘴,却没有争论什么,又把脸转向尼兰:“算了,不用去管这个狂信徒,他还想在米利三岛上传教,把人们统统都变成西山教徒呢。总之今天他和我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有一件事情需要请你帮忙。”

什么?尼兰听到教士的介绍后,正为自己能与女神同席而感到荣幸,忽然又听到了让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话语。“尊敬的女神,有什么事是你和这位隐士联手都办不到的,却要我这个凡人帮忙?”尼兰惶恐地说。

诗歌女神听了笑着摇头,用天工之手拍了拍尼兰的肩膀,口中说:“不必害怕,不必怀疑,命运既然把你带到这里,自然有命运的道理。纯良的骑士,你听我仔细说明。”于是,女神向尼兰说明事件的缘由。

原来,赛门河谷并非从古至今都是河谷,曾经它只是一片平原,有河水蜿蜒的流过,清澈见底,藻荇交横。直到有一天,一枚流星从天外落下,在赛门河的附近砸出了一个湖泊,在湖泊的附近下陷成了谷地,才有了今天的赛门河谷。

那时奈文公爵的祖先见河谷地势险要,土地肥沃,就率领族人到此定居,将整个河谷都圈为了自己的领地,耕作生息。可是他们并不知道,那从天外降下的并不只是流星,还有流星中隐藏的邪魔。要知道,在天地之外,茫茫星空中隐藏着无数的魔怪,它们都在黑暗中窥视着凡尘。但是天地间有诸神的护佑,他们难以入内,就像恶客不能越过守卫进入城堡一样。然而魔怪中有一个最奸诈的,其名为尤奈亚,是魔中之魔,邪中之邪;他有千只手,有万只眼,能化身万千,诡计多端。他在天外觊觎着人世的繁华,见有流星从眼前掠过,便心生一计:折下自己的一只手,化作一个化身,隐藏在流星之中,骗过了巡查天际的太阳神“长臂”卢巫,坠落在赛门河畔。就像盗贼偷偷从墙洞进入城堡一样。

那时奈文家族来到了邪魔之地定居,邪魔的化身称心得意,暗暗在奈文公爵的祖先耳边低语。迷惑了奈文公爵的祖先,迷惑了他们整个家族,说是供奉自己能世世代代得到丰饶和收获,甚至有朝一日能得到不朽的永生。从此奈文家族奉这一化身为湖中的绿神,每七年施行一次人祭,换取农田的大丰收,子子孙孙,直到如今。

在这一代的公爵之前,他们总是把献祭伪装的很好,在公爵颁布的严刑峻法之下,领地内从不缺少被判为死刑的犯人。每七年一次,死刑犯被装入用柳条编织的人形筐内,运到湖边,先用利剑刺喉放血,再连着柳条筐一起焚烧,最后将残骸沉入湖中;刺死、烧死、淹死,如此三重的杀戮,将死者献祭给邪魔,在不知情者看来却只是恐怖的死刑,用来恐吓领地的居民,人们咒骂奈文家族的残酷,神灵却忽视了贵族如何治理自己的领地,因为那是人类的主权,自从神族敬畏命运,退入另一个世界的洞天灵地,人世间凡人与凡人的事务就都取决于凡人自己。

直到当代的奈文公爵,行事越发猖狂,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开举行人祭,高声欢呼绿神即将挣脱一切无形的束缚,获得自由,完全的降临到这片土地上,带给自己和整个家族永恒的不朽,只需要最后的一场大祭:在特殊星象的满月下,祭献一十二位美貌的少女,邪魔尤奈亚的真身就能从天外降临人间。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来奈文公爵一直在搜罗美人。

于是布丽姬泽女神和帕瑟大师才发现了奈文家族的恶行,决定要阻止他们。

“明日就是那特定的星象了,我们必须要阻止他们,”女神说:“如果让他们完成了祭典,尤奈亚就会真正的降下。那天外的邪魔将会带来永久的灾祸:凡见到它的,将求死;凡听说它的,将疯狂;男女诸神都要退避,英雄豪杰都要灭亡;农田将长满荨麻和杂草,不会再有奶牛能产奶,奎尔格雷涅森林的露水都将泛着红光。米利三岛上将一切荒芜,被永世的寂静所笼罩,连乌鸦的叫声都没有,甚至连坟墓中的霉菌都会死亡。

然而这件事光凭我和教士是做不到的。因为邪魔来到大地后,已经受到了奈文家族的供奉,而奈文家族也是你们米利的子孙。自从我们神族退入洞天灵地,让出了海西三岛的主权,你们米利族人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奈文家族供奉天外邪魔,就如同盗贼进入城堡后,城堡主人不但没有呼唤守卫,反而将盗贼奉为上宾;是邪魔已经被大地的主人所接受了。我和外来的教士都没有立场去驱赶它。必须要有一个米利的子孙,心地纯良能不受邪魔迷惑的,以三岛主人的身份杀死邪魔的化身,我们才能从旁辅助,那时就能把邪魔重新驱赶回天地之外。我已经有了一个详尽的计划,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居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尼兰听了不由得连连高呼。他被奈文家族的恶行激怒,血脉偾张,血灌瞳仁,头顶杀伐之气四溢,恨不得立刻就去讨伐奈文公爵,杀死罪魁祸首:“请把你的计划告诉我,我立刻就动身吧!在这恶魔盘踞的土地上,还怎能安心享用食物呢?”

“也不必如此性急,”帕瑟大师却在一边答话:“这汤里还有面呢;面是不能糟蹋的。请先用餐,之后接受我们的祝福,再依照女神的计划行事。”

于是尼兰按捺下来享用晚餐;他不是为了食物,而是为了餐后的祝福,正如一句古语所说:祝福比食物更加长久。

很快三人都将面条吃了,又喝完了汤,教士去洗调羹和盘子;趁教士去洗刷的时间,女神告诉了尼兰她的计划——女神说,虽然明日就是献祭了,但是奈文公爵还缺少一位最美丽的少女,既纯洁又高贵,作为最后最重要的牺牲。他计划要将自己的女儿作为最重要的祭品献上。但他的女儿贵则贵矣,心地也还天真,从没随父作恶,但毕竟出身于奈文的血脉,祖辈受邪魔的影响下,长得并非十分的美丽。奈文选择她,也是无可奈何,毕竟限期将至,而贵女难寻。所以女神计划将尼兰假扮成一位纯洁美貌的少女,诡称是亚诺王的女儿蒙妮被许配给歌吟岛温内人的王子,路过此地,偶遇风雨,天昏地暗竟与护卫失散,胡行乱走来到奈文家的城堡,无可奈何,请求借宿。自己和教士则变作少女的随从。奈文公爵见了尼兰假扮的少女必定垂涎,会想用尼兰代替女儿,尼兰就可以趁机混入他们的祭礼,在祭典上用女神和教士祝福了的投矛杀死湖中的绿魔。那奸诈的邪魔失去了化身,就无法受到牵引从云天外降临。

尼兰当即表示反对:“可是我的面貌如此丑陋,怎么能够伪装成美丽的少女?”他对女神说。

女神笑道不妨。就从炉灶中取了些烧黑的芦苇灰粉末,撒在尼兰的脸上,轻轻吹了口仙气,瞬间就见尼兰的容颜恢复如初,就像从前一样俊美出尘。

女神就从自己的百宝袋里,取出一件女式的红缎罩衫,是女神亲手做成,精美华丽,世间无与伦比,就脱下尼兰的布衣与他换上;外面又给他披上一件绿绸外衣,有金色的长流苏在上面轻轻摇摆,闪闪发光。尼兰乌黑的发辫,本就如少女般纤长,女神又解开尼兰的辫子,用自己的银梳为他梳了三梳,让尼兰的乌发披散下来,柔顺得就像海浪卷起的泡沫,更衬托得尼兰貌若好女,秀丽非常。

最后,女神又给尼兰换上了一双白青铜做的浅色便鞋,让尼兰在眼前优雅站定,她退后几步,仔细端详。

“啊,这就成了!里里外外都倍儿棒!”女神拍拍手,满意地看着女装的尼兰:“只要你低声说话,他们听不出你的声音,就绝对想不到你是男的。”

教士听见也来围观,也对尼兰的妆扮拍手称奇。随后他就取过尼兰的长矛,默默地为长矛祷告祝圣,抬手在矛头上画了三个十字,转身又把矛递给了女神。

女神接过长矛,也用具有魔力的欧甘文字在矛柄刻上符咒,再屈指轻轻敲了一敲,唤一声“变!”,长矛顿时蜷曲起来,头尾相连,卷缩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手镯。女神叫尼兰伸出手来,轻轻把手镯套上尼兰的左臂,正正好好,戴在了尼兰的手腕。“这样,他们就不会发现你带了武器,”女神说:“注意,那邪魔有让人即使只是听到它的声音,都会立即痴狂、失去理智的魔力。到时你要将手镯紧贴在额头,我们的祝福会帮你保持清醒。等到邪魔完全现身,你就敲击手镯,手镯会变回长矛,你就立刻念动咒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长矛向邪魔投去,然后转身就跑,绝不要驻足停留,也不要回头观看,这件事就必定成功,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尼兰听了连连点头。一切都安排妥当。于是女神和教士就变作尼兰的仆从,一个变作斜着眼睛的老太太,一个变作歪着下巴的老头子,三人栉风沐雨,向奈文公爵的城堡走去。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城堡的门前,守门人见了尼兰立刻向上禀告。奈文公爵接到城门守卫的通报,得知亚诺王的女儿蒙妮公主被许配给温内人的王子伊德,路过此地,偶遇风雨,与护卫失散,请求借宿一宿。守门人又言说公主出尘的美丽,比奈文曾经找到的各个美人都要美貌十分。奈文大公就亲自去门口迎接了他们,那一刻他落在蒙妮公主身上的目光清楚明白地透露出,他的双眼已被她的美貌所俘获。

天色渐渐转暗,夜幕即将降临,奈文公爵为三位客人准备了一桌宴席。宴席上,尼兰正正坐在奈文公爵的对面,而女神和教士变化的老仆则坐在下首的门边。女神所造的仙衣不断往骑士身上注入魔法,令尼兰鲜红的双颊越发明艳动人,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每当奈文公爵将目光投向她时,都会感觉她似乎比先前愈发娇美可爱、撩人心弦。直到最终,公爵暗下决心,“像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我那伟大的绿神!”他就开口对她说话,说自己已为她倾倒,请求公主改嫁于他,须知,成为奈文公爵之妻远比嫁给温内人的王子要风光得多,毕竟温内人的老王尚在,子嗣众多,而伊德王子只是其中之一,远不如奈文大公在河谷独掌大权。尼兰自然万无不允,只问奈文公爵何时能成婚?

“明日就能成婚,”奈文公爵满意地说:“明晚有十分吉利的星象,对你来说会是个非常合适的日子。我会带着你去到河谷深处我家祖传的别庄,那里靠近一个清幽静谧的湖泊,正适合给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大婚礼。”

第二天晚上,星辰运行到了特殊的位置。奈文公爵就对蒙妮公主说:“时候到了!”他要蒙妮公主即刻随他动身。公爵早已安排停当,吩咐了一队向来随他作恶的骑士,如果公主发现了什么不对,绑也要绑了她去。

不过他的这番诡计都是浪费了。尼兰自然随声答应,乖乖地随公爵去往别庄,只要求把他的那两个老仆一起带着,以免婚礼的时候自己没有近人照应。

奈文公爵暗笑公主的天真愚蠢,居然丝毫也没有起甚疑心,至于老仆?那俩叫啥名字?有谁在乎?不过是自己座下的战马一尥蹄子就能踢死,死了以后都懒得藏尸的腌臜玩意儿,何足挂齿!只怕他们把下层人的臭气传给了祭品,临死还要脏了绿神的嘴。

一行人就如此来到了别庄,就见之前被公爵带走的十一位少女已经等在了庄前。她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被装入用柳条编织的人形筐内,而是整齐的排成两列长队,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子打头,手里举着一把剑尖滴血的斩剑,她身后有两位少女,各自举着一个绿焰熊熊的烛台,烛台少女的身后又是四位,共同托着一只嵌满白骨寒光惨惨的铜盘,铜盘之后就是最后的四个,她们每个人都捧着一块有二十四面的石榴石;这些少女个个眼神空茫,显然是中了公爵的什么魔法。

“好了,公主,就是这里,”公爵阴险的笑了起来,他觉得已经不用再作伪装:“请坐到那只盘子上去。”

尼兰稍稍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假装挣扎以免他们起疑?最后决定还是不费事了,他一边自言自语“这算是什么婚礼?真是有点奇怪”,一边就顺从地爬上了那只银盘。

公爵邪恶地狞笑着,没有理会公主的嘟囔,驱使着少女们排队走向幽暗的湖泊,同时开始高声呼唤起邪魔:

“请聆听我的呼唤,伟大的绿神!我祖先的神!天外高天之王,不可言说之主!吞星者,屠神者,万千世界的征服者,荣耀的得胜者,高天与混沌之子尤奈亚,请您降临,收下您的信徒这微薄的祭品,赐予我们永恒的不朽吧!”

顿时一阵极端尖锐的杂音响起,就像有无数人同时吹响荒腔走板不成调却又震耳欲聋的风笛。使人颤栗,令人恐怖,让人恨不得要刺破自己的耳膜排拒一切的声响,却又能牢牢吸引住在场所有凡人的心神,让他们立刻陷入痴迷,神智一片茫然。

公爵和他的骑士们听见声音就放大了瞳孔,茫然地跪了下来,在他们的邪神面前柔顺如同羔羊。然而尼兰早已把手镯贴在额头,如此一来,他就能够保持神智的清醒;他瞪大了眼睛,用全部的精神紧盯着湖面。

杂音消失了。天色越发的黑暗,似乎有什么东西遮蔽了月亮的光辉。四周森林中的鸟语虫鸣也完全消失,连夏夜的微风也静止了。

整个世间似乎已经别无他物,只剩下黑暗和尼兰自己。尼兰举目所见,皆是似幻的虚空。在那片铺天盖地的黑暗中,在那片什么也看不见的沉寂和空虚中,时间似乎已不复存在,似乎一切都就此凝固,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余下寂静荒芜、无休无止的现在。

但是,尼兰还在等待。他睁大了眼睛在黑暗中等着。接着,尼兰看到了——眼前有什么东西升了起来;隐隐绰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只是这东西比它四周的黑暗更加神秘莫测:它并非一种有形的存在,而是一种虚无的幻影,或者可以说是一种纯粹的概念——恐怖的概念。尼兰知道这就是那邪魔的化身,现在是时候了;他轻轻敲击一下,手镯就变回了长矛。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指伸进了长矛上的皮带里,仰身抬头,眼望那无形无质的恐怖,急促而又有力地念动女神教他的咒语:

“我是呼啸的风,

我是汹涌的浪,

我是强力的牛,

我是锐利的鹰,

我是狂暴的野猪,

我是智慧的鲑鱼,

我是太阳的光辉,

我是理性的真谛,

群星啊,你要注目:

凡妄自尊大、凌驾众人者,

任你高高在上,

我是世间万物的化身,

有锋利的长矛等你!”

他把长矛迅速地掷了出去。随后转身就走,向来路飞奔而去,绝不敢驻足或回头。

那长矛击中了目标,

直直的穿透了绿魔。

那无形无质的东西颤抖了起来,静止的时间突然又开始流动。不知从何处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号,接着那哀号声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鬼哭神嚎,响彻天地,震动天地,仿佛在那无远弗届以外,有什么人在怒吼和低嗥些什么。

尼兰自然是听不懂的,也顾不上,他只顾着撒开腿奋力逃跑。倒是假扮老仆的女神和教士都听得懂,他们都已经恢复了原形,庄严地站在湖畔,一边施法加强着投矛上的力量,一边小心地保护着那些着魔的少女;尤其女神听得十分清楚,邪魔分明是在对她言说:

“布丽姬泽!督伊德的女神!你不该帮助圣主的信徒,他是外来的入侵者!你应该帮助我,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我和你们神族一样,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外来的十字架会征服这里,圣主会赢!会赢!你会被所有的凡人遗忘!”

“省省你的妖言吧,邪魔!”女神微微地冷笑起来,露出了森森亮亮的白牙:“我们或许对什么是真正的神明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当真正的恶魔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都能认得出来!你就是真正的邪恶!”

“可恶!可恶!可恶的伪神!你们为一时的胜利而沾沾自喜吧,我终将战胜你们!即使现在不行,我在将来也会成功;即使这里不行,我在别处也会成功!还有那渺小的凡人,我会永远诅咒他,还有他的子子孙孙!”

邪魔发出最后的一声哀号,那无形无质的幻影消失了;有一束光从高天上射了下来,那是月亮的清辉,它又穿透黑暗的屏障,重新显现出来,照亮大地。有凉爽的清风吹过,卷起了地上蓟草的断茎、橡树的枯叶和秋天的残屑——这正是公爵与他助纣为虐的骑士在召唤邪魔失败、受到邪术反噬后,最后所剩的遗迹。

“强梁自以为安全,谁晓得天塌又是何时?”帕瑟大师见状感慨万分:“他们本依邪术而生,也必将葬身于邪术。”他又回头转向女神:“女士,你尽了你的义,即使非神也代行了神的职责,使那些没有认识圣主的人,不曾匮乏于善。对得起他们的信仰。你将来必定有香火延绵,即使我们独一真神的教派,也要尊你为圣人。你的亲族也是如此,凡是有足以称美的德行者,都将在圣主的眼中视为义,凭着圣主的仁慈,我们终将在天国中重逢。”

“就是海西三岛上所有的凡人都忘了我,不信奉我,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女神摇摇头说:“难道我真的需要他们的香火吗?是人类寻求诸神,不是诸神寻求人类。当凡人没有神的时候,他们自己会造神来拜,甚至可能去拜邪魔;可我们神族在凡人到达三岛以前,已经独自统治了无数岁月,欢乐无忧,自由自在。再说离开人世又有什么好的?你那从不是人的真神法力无边,能够在旧世界外创造新天新地,可是对我们这些身在红尘的人神来说,这个旧世界又有什么不好?”

教士不由叹息:“人世的主人是凡人。总有一天凡人会不想和你们在一起,就像长大的孩子不愿和父母们住在一起一样。”

“那也没有父母搬出去的道理,”女神耸了耸肩:“如果孩子能自私到赶走父母,那么他们会对其他家庭做什么呢?帕瑟大师,难道这就是你的圣主所说,他来不是要叫天下和平,‘乃是要叫天下动刀兵’吗?算了,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少陪,现在我要去善后了。”

于是女神辞别了帕瑟大师,施咒唤醒了那些可怜的少女。然后召来一朵大云,带着解迷梦醒的少女们乘云而去;中途在半路接上了尼兰,还有奈文公爵那个心地也算天真、没有随父作恶的女儿,众人一起去见至高王亚诺。亚诺王见布丽姬泽女神亲自降临,十分荣幸,又听了女神讲述骑士尼兰的一番作为,倍感欢欣;所以亚诺王就封尼兰为新的赛门河谷的公爵,以玫瑰为徽记,继任奈文家族的领地,又问那一众十二位少女,可有谁愿嫁给尼兰为妻?少女们因此而发生争执……不过,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今天只说驱逐外魔的故事。”老道说。

“原来如此,”当代的破落伯爵说,“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作为尼兰的后代,都没听祖上传下来这些故事,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是尼兰亲口告诉我的。”老道爷慈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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